凌晨四点的冰箱嗡鸣,总在提醒我:孤独是有重量的。它沉在胃袋底部,既像童年藏在课桌抽屉里的陈皮糖,又像上个月被房东扔出门外的行李箱。我在这两极之间反复确认自己——究竟是天生的独居动物,还是被生活驯化成这样的?
便利店关东煮的蒸汽在镜片上结霜时,突然看懂了自己的矛盾。享受孤独时的自由,像深夜单曲循环某段钢琴间奏的奢侈;恐惧孤独时的钝痛,则是看见输液室老人自己拔针头的惶惑。这两种情绪在我脊椎里交替生长,最终扭曲成无法挺直的某种生存姿态。
婚恋市场的价目表烙在视网膜上。房产证、年薪、学历构成的三原色,调配不出我想要的黄昏——不过是渴望有人在我胃痛时递温水,在我忘记带伞的雨天翻出备用钥匙。可当介绍人第七次暗示“郊区loft首付分期”,我发现自己连这点卑微的期许都裹着铜锈。
镜子里的男人在加速折旧。发际线后退的速度超过工资涨幅,体检报告新增的红色箭头比微信好友还多。上周在咖啡厅听见邻座讨论育儿经,竟偷偷用备忘录记下“儿童医保报销比例”,反应过来时,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个月牙形的血痂。
有时会站在天桥数车灯。那些流动的光点里,是否也有人正把人生过成进退维谷的复句?我们共享着某种隐形的残疾——既不能彻底皈依孤独教派,又丧失了与人赤诚相待的原始本能。就像此刻我写下这些字句,本质上仍是在建造另一座安全岛。
但晨光总会刺破这些褶皱。当第一缕阳光爬上昨夜未洗的马克杯,我依旧会刮净胡茬,给阳台的薄荷浇水。或许所有的自我剖白,最终都是为了积攒足够勇气,在某个寻常清晨,重新学习对世界说:“早安”。